八(1 / 3)
唐珂的咄咄逼人赢了。小少爷忘了最后他统共说到第几句话才赢过唐戎策,但他牢牢记着爹爹看向他的神情。他又趁他不察觉,展露出吓到他的一面,能叫抬手间搅弄风云的男人为他这样变脸,唐珂直到缩进被子里笑容都藏着喜。赢过父亲,是每个男孩最轻狂的梦想。给予唐戎策伤痛,是唐珂希望唐戎策能够更爱他的证明。
云放早先就退了出去,不知具体情况,他很不放心,见此刻唐珂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藏起来,带手套的右手搭在被子边沿,很想替唐珂掀开将他解救。
“少爷。”云放的声音很小心,“您在难过吗?”
唐珂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露出脑袋来,其他地方依旧很乖很狡黠地藏好,夜灯中,他的眼睛镶璀璨,亮得不可思议。
“不,我在高兴。”
他诉说的时候,有一种奇异的瑰丽,超脱这个年纪,但不风尘,也不女人,是男人难以拒绝的骏马与兵刃,金戈铁马快意一折转,也是夜莺与玫瑰。云放同样是男人,他也难以拒绝。
年轻仆人喉咙滚动,他止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小少爷藏在被窝里的脚刚好横生着,就踩住他的小腿。柔软的被褥与脚底,一同踩在紧绷的肌肉和更坚硬的腿骨。小少爷觉得很好玩,有点作弄,有点嫉妒,他又踩了几下,都轻飘飘的,玩闹大于羞辱,或许甘愿被他羞辱。
但小少爷永远都是不经意的,他还烂漫不知事,可睥睨真感情,要怪都是他人蓄意管不住悸动心。
小少爷踩呀踩,也像把心践踏踩烂,床上与床下是刚好距离,云放狼狈又隐忍,垂下眼眸,他这点学唐珂最相像,不愿被发现最深的真心。
“要做什么?云放,我想睡了呀。”
云放连连摇头,拾起自己不够光彩的心仓皇逃开。走得那样急,床前灯也忘了关,唐珂注视着视线正对面被阖上的门,几秒钟后,他打了个呵欠,真的困了,转向背光的那一边就睡,他也不管这一盏夜灯。
是手下败将亲爹爹来关的。唐戎策还一把弄醒了埋在被子里睡、憋得浑浑噩噩的唐珂。唐珂没大清醒,不高兴全成了撒娇:“你干什么呀……”他手一推,没推动,就变成抱着唐戎策的臂弯眯眼犯懒。
“小混蛋现在与我置气,手段幼稚到故意不关灯了。”
在说什么胡话,唐珂认为这是男人对他赢了表示不忿。明明还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却记着对方总恶劣地喜欢捏掐他脸,当即就把脸埋进男人臂弯的更深处,附赠地咬他一口。
“爹爹,这里没有小混蛋,你在喊谁?”
“嘶……”唐戎策咧了咧嘴,他倒不至于这点痛都忍不了,就是对唐珂这种明晃晃又小孩气的恶劣遭不住。这哪里是还困着,明明牙口这么利。
“是,这里只有一个小心肝。”
唐戎策哼笑,当即就着这姿势把唐珂夹在怀里就往外走,把原本装模作样的小少爷一下吓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气他恨他了,但又怕胡乱挣扎把自己摔着,只好死死把着最讨厌的人的怀抱。这会唐戎策辗转一夜的郁气才散舒坦了。嘴皮子争不到赢,可小东西这点身子板叫起真格来都任他宰割。男人这会春风得意格外好心,还替唐珂考虑,换了个更舒服的横抱。
下楼梯,靴子踩的也是如男人胸怀里那样沉稳的咚咚。
“带小心肝出门,小心肝赏个脸。”
唐珂轻轻哼了一声,心道便宜爹爹恐怕真正想喊的是小心眼。
最后到底是梳洗了吃了饭才出门的。大帅出门,才配警卫长给人开车,唐珂也的确好久没见着程四了。其他人都没有,也许有吧,但唐珂没见到也没注意,他们三个人在同一辆车里,一切都仿佛男人带他回来燕城的那一天。那此刻是什么?隔了一夜想出最恶毒的决定,但也发最后一点仁慈善心,打算送他回没有人爱他的乡下庄子去,更或者就半途扔下他,送他自生自灭。唐珂没有办法克制住脑海里的念头,他死死盯着所有倒退的街景。
“到底要做什么。”
唐戎策则就显得很轻松:“不是说了,带你出门玩。”
唐珂回过头看他,因为不信,在他脸上找蛛丝马迹。
唐戎策并不知道唐珂用多大的恶意揣测自己,昨晚的胜利不是休止,是下一场折磨的号角。男人只觉得自家小孩眼睛睁得可大,明显藏着心思,但他不在意,还是不要在意的好,不追究就不会被气得仰倒。也不知道当年他老子和他势同水火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在深夜辗转反侧,但唐戎策一想到自己父亲若是曾千百次对自己难舍难弃软心肠,就忍不住嫌恶得直冒激灵,唐戎策相信他爹也是一样。从这一点上说,唐珂的脸很讨巧,他长得很动人很乖顺,就是世上最柔软的一切的聚合,但长一根小刺而已。
“陈伯和我说,你在等我回家,等不到,气冲冲像个小炮仗,谁也没炸,光炸了自己。所以今天我得带我的珂珂出门。”
唐珂不知是否真的信了这番话,把脸别到一边,细语道:“陈伯说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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