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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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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的人毕竟不多,更不说为了追戏。

如今台上正唱着的,据说便是从松江来的名角,最会唱旦。今日专只排给了这位,但唱整本是不能的,便只定了一场折子戏。台上虞姬唱霸王,腔调婉转眼含光,唐珂从包厢看座里望去,遥遥的,似乎也与那台上扮演虞姬的人目光相接。那练过的眼神,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足够,场内座无虚席,各包厢来时也都垂帘映影,看得出来何骐是花了一番心思的。要么是唐珂喜欢,要么他自己也挺喜欢。

台上人在唱,所以唐珂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

“他唱得真好。”

何骐连连应和:“在南边,唯出了他这么一个,这次南北相互交流,却也是打擂台交招,昨是燕城闵老板登台唱的,今天是这位,喂饱我们这些迷。最近这样大腕的场,票价翻了几倍不止。”

唐珂说了声“这样啊”,接着再听。虽只一出,但唱上一折子却也要许久,单就今日这出霸王别姬就要小半个时辰,莫说考验台上人的功夫,其实也考验观众。愈好的戏愈挑观众,需得专心致志地看、听、品,一点神不能走。像何骐这样分神来认真回答唐珂还不恼,真是少数。显然也是把人真正记在心上了的。

唐珂知道,所以一直安静听完了全场。现场掌声雷动,不乏人声叫好,显然意犹未尽。何骐也是还沉浸在戏曲氛围里的那群人之一。青年面红耳赤双目含光,好像是因为在小少爷面前得矜持,唐珂很少看到何骐有这样外露近乎失态的喜悦,也才叫唐珂知道无论什么样的人,在自己最舒适惬意的小天地里,还能有几样爱好的时候,那都是鲜活得不得了的。

他们坐在包厢里,声音隔了几丈后倒没那么影响说话。这时候唐珂轻笑道。

“好看的,但怎么突然来带我看这个?”

何骐没细想,直接答道:“蔺海月难得来一次,燕城谁不知你平日最喜欢旧时候的……”何骐反应过来,他霍然回头,看见的是唐珂淡笑的眉眼。

小少爷笑着,微微摇头:“我从前接触不到外头新鲜的东西,回来燕城后一开始遵的也都是旧习惯。我那几个哥哥玩的,我几乎闻所未闻,自然是不敢在他们面前露怯的。或许才让人觉得我喜欢过去一切旧的东西。”

何骐语塞,他局促于位,脸上的喜色已经完全不见了,好心办了坏事,歉疚与懊悔在他脸上无处遁形。他想解释他并非有意让唐珂枯坐了一下午,更并非给他难堪,他本不知道,但青年立刻扼住了自己欲说出口的羞愧辩解。他当真不知道吗?他曾经与唐家其他的子弟混在一起,有时赔笑脸捧面子,为的就是跻身进这个圈子去争取他原本所不配妄想得到的。他们头一次见面时,唐珂不就正好撞见自己在他那几个哥哥面前故意口出恶言贬低他本人。当时一路燎烧喉咙到胃的酒的滋味还记得分明,何骐怎么也想不到如今他与唐珂反而能成为好友。思及此,更加羞愧难当,也明白燕城中小少爷唐珂好旧俗的坊间传闻并没有那么真,多半是早年其他子弟对唐珂的讥讽。

“我……”

青年觉得自己当场应该说些什么,好当即为此刻的自己与当初的自己弥补。但往日他的蓄意巧舌如簧,坦白却难以称心如意。何骐发现自己竟笨得语拙了。

傍晚,起风了,天色也吹暗下来,小少爷拢了拢袖子,今日他还是穿着一身短毛长袍,打扮的确是很从前样子,黯淡的黄昏洒微薄的光也来做衬,要他最最古旧,要他最最有韵味。他还很年轻的,二十不到,在以前立冠都不曾到。但就是这一身袍子一身霞光,让他轻而易举有了陈酿美酒般悠久的气质。外头人还在为唱罢谢场的南边名角喝彩,更不乏财大气粗者往台上直接送真金珠宝,但要何骐说,什么南边北边,再也比不上他身边。

而小少爷也总这样好的,一番话只因有感而发,都不忍叫朋友为难半刻,很快又是他自己补足了此刻沉默里缺失的无言。

“我虽不懂欣赏,但今天也因为你饱了一趟耳福,甚至还能有幸知道好朋友原来最喜欢什么。”小少爷站起来,舒展了下身体,像抖落雪的青松,他也看到了台上所正发生的事,想了想,也从口袋里拿出他平日里带的钻表,很有准头地朝台上一扔。而台上名角蔺海月不知怎的就恰好在此刻又看向了唐珂他们这边,柳叶弯眉动,当下水袖一挽,露出两皓腕,接的同样干净利落。小少爷见给到人了,回头对何骐扬唇。

“千金难买我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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