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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月明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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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月明中

日出时分十分寒冷,陈满在弟弟身边缩成小小一团。褐色山顶只有一丁点儿的白,他却很兴奋,似乎看到这场景就很满足。

其实我写了很多日记。她突然说。

他没想到她会提起这茬,那天他把笔记本偷偷放了回去。他只能装作毫不知情地问,然后呢?

过去有很多话想说,比如看到这种画面,她哈着寒气,但不知道写给谁,所以只好写给你了。

那要给我看看吗?

她摇摇头,不行。

为什么?

面对他的提问,她才惊觉自己是如何执着于过往岁月。那是一种近似病态的虔诚,以至于无法对任何人言明。她对他的幻想与渴求,甚至也是病态而不真实的。但她不觉得那是错的。只不过他的到来点破了这困境,男人和过往的噩梦已经无法追上她,他也会拼尽全力站在她身旁。来吧,不如再试一次。再触摸一下这个世界,再多触摸一会儿他的存在。

或许有一天吧,她改口说,有一天也许我能把它们写成故事。

那他顿了顿,会写到我吗?

会的,当然会。她不假思索地答道。

他好像还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他们沿着山路下山,沿途偶遇几头牦牛。冬天的山有些灰败,风声回荡在山谷间,久久不绝。

她突然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回过头,他举着手机拍下她。

刚才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她夺过他的手机,却有点意外。照片里她浅侧过头,光晕勾勒出金色侧影,画面暧昧而动人,仿若她忽明忽暗的黄金时代。从前没人将她拍得这样好,她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时刻。

怎么样,好看吧,他很得意地邀功,但你本人比这个好看多了。

其实不是好看,是生动。这镜头饱含温柔,但或许,远不及他本人目光的万分之一。她这样想着,将手机还了回去。

他发现她的眼眶泛红,一时间大乱阵脚:怎么要哭了?

沙子进眼睛了。她还在嘴硬。

他要给她吹吹,她扭了过去不给吹。他匆匆跟上她的脚步: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到时候打印出来,挂满一整面墙。

那太奇怪了,她鼻塞着说,什么自恋狂。

他更是语出惊人:不奇怪,我老早想这么干了。

你变态啊。她退后两步。

现在才发现?他嘴角上扬,是不是有点太晚了,陈满女士。

天气很冷,下山后无事可做,于是两人返回酒店。离退房还有几个小时,可以再睡个回笼觉。可陈满并不想睡觉。她不知疲惫,与他说了很多很多话,从过去一同经历的时间,再到彼此缺席的成人生活。她其实没想到他会去做游戏,虽然那时他是很喜欢打游戏,天天跑去黑网吧上网。

那时班主任老骂我,他提起这茬还有点愤愤不平,说你能打一辈子游戏吗?游戏能赚钱吗?嘿,还真能。我现在可以好好给他一个答案了。

真是一股子少年心气,有干劲是件非常可爱的事。她觉得很好,但联想到自己的遭遇,难免落寞。

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低落。

沉默片刻后她说:不知道从哪开头。

那就慢慢说,反正时间还长。他坐在她身旁。

其实那些事情真的已经过去太久。她曾经反复咀嚼往事的根须,以至于最后,就连痛苦都失去任何滋味。

高二那会儿,我想转艺术生读编导来着,她揉搓着自己的双颊,妈不让,跟我的班主任一起劝我,说好好读书才是出路。

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她给自己鼓劲,用力把话推出身体。

没钱也是一个方面,她说,那时咱家什么状况你也知道。

男人得病,女人改嫁。所以她很快认清自己是异想天开,是母亲嘴里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但她也听说,参加某个全国作文大赛若是得奖,能拿到很好的大学的自主招生名额。

我参加了那个比赛,她的语速急促起来,然后就是等待,等了很久很久,没有任何消息。

一颗心终于死掉,她坐在教室最后排,做印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或打瞌睡。在湛蓝色的十七岁夜空,心的灰烬翻飞如雪。后来怎么样了呢,夏天一如既往地到来,她考学,填上志愿,但并不期盼远方。

原以为就可以这样闭眼活下去,如果她没有翻到那封信,那封被母亲藏在抽屉深处的回信。抬头是她的名字,落款是比赛主办方,中间是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另一种人生际遇。纸张的边缘无比锋利,割开那个混沌的夏日午后,也割开她干枯的心房。心血汹涌而出,如泪如雨,下在往后她的所有日子。

但我也已经没办法想象,如果去了会是什么怎样,她倦怠地笑笑,万一最后没拿奖呢?再说拿奖上了大学又怎样呢?大概依然会发病。

总之她不敢想,已是强弓之弩,不如就当那封邀请函不存在,之后可能光明的未来也不存在。反正在千万种可能性之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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