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竞夕成灰 第11(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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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好听,每个字连在一起,就像丝丝串串受着惊雷而砸落的雨。

谢紫殷忽然拽住他的手腕,将他翻倒按在冰冷的木桌上。

烛台倾倒,滚落在地。

火光骤熄。

偕陵山下了一阵急雨,天边乌沉沉的,衬出一线透亮的白。

谢紫殷衣襟微敞,指间把玩着剔透红玉,懒洋洋地倚在门前看雨。

廊前行过一个个人影。

偶然有人望见他,也不敢靠近,只隔着涟涟无休雨幕,在屋檐下对他低头行礼。

谢紫殷还是钟情看天边的乌云。

他的唇有些薄,唇色也略淡,下唇却隐隐透出几分殷红的艳色来。

谢紫殷想。

他还是不喜欢偕陵山。

……这里承载一国之君的信仰,是清净之地,是世人拜谒,万心所向。

而他又有七情六欲。

他并不清净。

他总会做一些从前绝不会做的事情。因为什么呢?

只能因为他恨霍皖衣。

恨这个人无情无义,恨这个人无耻冷心,又恨四年前的渭梁河边,一剑又一剑。

霍皖衣是真的想要他死。

可走在黄泉路上,谢紫殷并不想死。

所以他走回人间,像披着躯壳皮囊行走在世的孤魂野鬼。

谢紫殷已经不是谢氏大族的谢紫殷。

他孤身一人。

他漂泊不定。

他无处可去。

也无家可回。

在皇权的倾轧之下,所有人都为帝王的猜疑付出惨痛可无可挽回的代价。

他眼睁睁看着家族一夕间如山倾倒崩塌。

谢紫殷想,就算新帝彼时闯进寝殿,不曾提剑杀了先帝,他自会动手弑君。

也许身为谢紫殷时,他学忠君爱国,学如何为人臣子,学得极出色。

然而教给他“忠君”这二字的人,已被皇权侵蚀而至的锋刃所毙命。

他从地狱里回返人间。

而他已一无所有。

……雨急急而来,滂沱隆隆。

张开的伞面承着雨珠,响声几乎要盖过祭祀时的唱喏。

然而帝王在偕陵山敬告天地、祭祀祈福。

天意便需得给这位“君权神授”的天子回应。

急雨戛然而止。

霍皖衣立在廊下,与人群隔得极远,微眯着眼睛,视线掠过看不清面貌的天子,定定停在谢紫殷的背影上。

展抒怀摇着扇呼出一声哈欠:“昨夜没来得及问你,不过看你现在这样,新帝已经答应了?”

霍皖衣道:“我会在六日后离开盛京。”

展抒怀哂笑:“看来霍大人风采不减当年,所谓取贤用能——”余下的话语未出,展抒怀看尽他的神情,转而道,“谢相究竟是什么想法?”

远处人声喧嚣,似在因戛然而止的雨高呼“万岁”,在圣明贤德的赞誉声中,这改朝易代的事迹,似乎已变成百年之前的旧事,而非眼前。

——人们喜欢忘记。

而霍皖衣想,他有太多事情忘不掉。

以为自己忘了,梦里又会记起。

他几乎是在叹息:“我也不知道。”他说,“我也不明白,谢紫殷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们曾经是宿敌,那谢紫殷无外乎是想要和他于朝堂较量。

可他们并非宿敌。

如果他们曾经即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的仇人,那谢紫殷无外乎是要利用权势将他压低,教他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可他们并无血仇。

如果他们曾为挚友,那谢紫殷算是在为他重回朝堂铺下坦途大道。

——可他们不是宿敌,不是仇人,却亦已非挚友。

若是当初走马观花,折下的第一枝红叶碧桃赠的不是他。

霍皖衣想。葽要

也许自己会比如今更遗憾。

遗憾于人生最快活的时光里,没能与谢紫殷遇见。

——他的确满身罪孽,也许阎罗王亦亟不可待要取他性命,判他不赦大罪。

但他还是会想。

还好他遇见过谢紫殷。

那枝红叶碧桃赠给旁人算什么好。

他就要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好处,天下第一的偏爱。

只是偏爱他的人被他亲手刺了九剑。

他分明从茫茫无所依,受尽冷眼,一步步走到足可俯视众生的绝顶高处。

却还是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失去。

好似尝过的苦都不算是苦,行过的苦难不算苦难。

盛京城外有四十六棵桃树,每逢时节,那里开满桃花,是处风景秀丽的桃花林。

彼时清风徐徐,飞马踏泥,霍皖衣还记得,十九岁的谢紫殷穿着一身靛蓝锦衣,从王公贵族的车马间策马行出,风姿灼人,眉间朱砂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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