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 第58(2 / 3)
是现下这间。
据解悬所说,内阁刚派钦差赴陵北拿人,就有人跟他打招呼,要他千万好生照看着,莫叫人吃苦受罪。一问是谁,解悬报出不少人名,且毫不遮掩地评点着对方送来的礼物。
——“灵杳一贯抠门,要我给你好好诊病养伤,却只送来截细瘦细瘦的人参,我打开盒子一看,嚯,还以为是根面条。”
——“还是薛岸大方,两张银票往桌上一拍,好酒好菜他全包了。”
——“王大人,哎,要细说起来,我也是王大人半个学生,小时候去他家听过堂课,讲《诗经》,我不爱听,半途就跑了。”
张湍从未料到,他一意孤行犯下欺君之罪,竟还会有人愿意同他瓜葛。
解悬又拍拍桌子,敲醒张湍,催促道:“愣什么呢!早就说过,别辜负薛神童的酒菜,快吃快吃。”
他蓦然一笑,应声举杯。这一席终了,他才慎重问道:“先前押送回京的鹿趾县令朱陶及驿丞吴狄,不知是否审过?”
“这事儿啊,”解悬收起盘盏,“你别掺和。”
解悬一走,张湍独在牢中,免不得胡思乱想。思绪纷繁,牵着一端向下顺去,恍然发觉尾端连着的,始终只有一人。
他却没有她的消息。
赵令僖在宫中,整日陪着皇帝养病,一心挂念皇帝病情,再装不下其他。直到崔兰央携薛岸进宫拜见。皇帝心疼她,命人在光晔楼上摆了宴席,好说歹说方将她劝去赴宴。席间闲聊提及张湍,她才晓得,张湍也已回京。
“街头巷尾说着呢,张湍投案,大理寺少卿扫榻相迎。不像是投案,倒像是做客。”薛岸笑吟吟斟酒,“原以为状元郎刚正不阿,却不料胆子比谁都大,连假传圣旨的事都做得出。就是不知那假圣旨上写了些什么。”
她怔了怔,没有回答。
薛岸察言观色,揭过这页,换了话题。
她坐在席间想了许久,招崔兰央上前道:“阿兰,有件紧要事,我只放心交到你手上。”崔兰央仔细听着,宴席未了便出宫办事去了。
“想来是我不得却愁信任。”薛岸叹一声,自斟自饮,大有借酒浇愁之态。
“圣旨上写本宫祸乱原南官场,当问罪处罚。”她挪到薛岸近前,伸手按住酒壶,双眼清亮含笑:“子湄哥哥帮我想想,怎样让这圣旨成真?”
圣旨若真,张湍便是无罪。
薛岸出的主意被她拿到皇帝面前,皇帝药刚饮半盏,气着将药碗搁在一旁,余下半盏药汤又洒出来一半。
“父皇就当这圣旨是儿下的。”她努着嘴唇,鼓起双腮,眉眼间写尽委屈:“若没有他,父皇恐怕就再见不到儿了。”
“一码归一码。”皇帝拍拍她手背,“拿他归罪的旨意已经下了,大理寺早已开始彻查。况且他那道假圣旨我看过,不仅要放过陵北那群人,还将你数落一通,要拿你问罪,这岂能作数?”
“怎么不能。”她倚上皇帝肩头,抱着他的手臂,含笑说道:“左右父皇病情?????痊愈之前,儿要一直陪在父皇身边。父皇就说是罚儿禁足宫中,面壁思过。至于陵北官员,饶了这一次,总有秋后算账的机会。”
皇帝拗不过她,于中秋前夕下了旨,张湍无罪开释。
解悬在大理寺狱前点着火盆,说给张湍去去晦气。
出了狱门,马车轮子转了两圈,解悬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在京城租的房子已经转租他人了,现在有一个好去处,住着比你那小破屋子舒坦太多,只是有些拘束,我不太喜欢,就让薛少爷送你去吧。”
车轮停下,解悬下车,片刻后薛岸上车,笑盈盈道:“奉皇命,接状元郎入宫。”
薛岸以为他会夺门逃开,却不料他面容平静,毫无波澜。
他一直知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人能救他。
但不知她是否会救他。
甚至不知,自己是否盼望着她来救他。
京城不似山野,城墙围堵,街巷圈禁,将所有人困住。回到京城,便是回归原点,倘若能活过秋后,他还要做回那个困足内廷、受尽耻辱的张湍。他知道自己那时该是满腔愤恨,可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当时的心情。
那些苦楚,已恍如隔世。
他掀起车帘,远远望见高高的红墙,宫闱已近。
马车停驻,薛岸带他步行入宫,宫人在前提灯引路,两人在后并肩同行,相顾无言。
夕阳余晖消逝,灯烛摇光铺上玉阶石板,斜斜向前爬去,直至与另一道光亮交织。宫人驻足行礼,薛岸向迎面而来的队伍拱手揖礼:“草民薛岸,见过太子殿下。”
“来见却愁?”太子温声笑道,“自她回宫便起早贪黑照料父皇,少得闲暇。你多来宫中走走,带她多歇一歇。”
薛岸含笑应声。
“张湍?”太子又转向张湍道,“听却愁说,这一路险象环生,多亏有你照顾。我代却愁谢一谢你。”
“太子言重,皆是微臣分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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