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 / 4)
二楼雅间。
此处风雅惬意,窗下栏外行人不多,帘幕相隔,倒是个互话倾答的好去处。
范表弟没有坐在卓思衡对面,而是挨着他并坐,声音还在颤抖:“好在朔州来的学子少,我在这里等了好些天,听到有人提朔州就凑上去瞧瞧,这办法虽笨,但还是让我等到了!”
“你一直等着?”卓思衡愣住了,“这么多天?”
“贡院开录才三天,不过是在旁边歇会儿。”范表弟没让茶侍入内,而是亲自给卓思衡住满茶盏,“表哥从朔州至此一路辛苦了!我以茶代酒给你接风。”
卓思衡感受到他纯质的欣喜热切,一饮而尽,却见范表弟饮茶时手腕露出一截青红。
看到表弟的手腕都被自己捏紫了,卓思衡十分愧疚,肃容道:“是我不知轻重,实在抱歉。可还疼着?”幸好是左手,不然要是耽误表弟写字可就是他天大的过错了。
范表弟露出他漂亮雪白的牙齿,笑得十分开朗:“表哥手劲儿真大!没事的!回去擦点药就好了!我也不想如此无礼,可是……我却只知道表哥姓氏,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用唯一可相认的徽记来辨明……不得已出此下策,我该求表哥莫怪才是!”
说到这里,两个人才意识到还不知道对方名字,相视良久,忽而大笑。
“表哥,我大名希亮,表字容白”
“愚兄名思衡,表字云山。”
互相确认了名字,以后就好找了。自报家门后,卓思衡发现自己比范希亮大两岁,当年自家获罪离京时,范表弟正随父亲在外赴任,他父亲瞒下消息,两年后母亲才得知此事,便开始终夜哭泣。
“奇怪,为什么姨母会不知道我的名字?”卓思衡算了算,宋良玉生下自己的时候,姨母已然出嫁,她们那样要好,怎会只知道姐姐有个儿子,却不知道名字?
“母亲是远嫁给父亲的,那时我全家尚在威州,表哥你家在帝京,千里之遥,纵使她们姐妹情深,却有千山万水阻隔……母亲说曾与姨母通信,知晓表哥齿龄,而后给你命名的周岁时,我家又调去肃州,期间书信恐有遗失。不过我也一直很奇怪,母亲也在我出生时给帝京寄去过消息,怎么姨母居然不知道我?”范希亮说到此处也很迷惑,只能自己解释给自己,“许是中间又有遗漏……”
那时他还没知晓世事,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都是听母亲后来说的,如今和表哥谈及往事,他也不甚清楚。
卓思衡虽有疑惑,但想着问过姨母本人便知缘由,于是便问道:“姨母身体安康?”
范希亮看着他,垂了眸目放下茶盏道:“母亲是贞元元年故去的……”
卓思衡呆愣半晌,不知姨母竟已去世九年……恍惚须臾方才说道:“我娘也是这年末尾去了的……”
二人许久不语,想到各自母亲姐妹一场,却在一年内相继病亡,至死未能再见一面,心中都有悲辛无尽之感。
然而他们二人却还能有缘得见,焉知不是她们二位在天之灵庇佑?
卓思衡拍拍范希亮后背,似是安慰,想起自贞元元年至去年的九年间,还是不断有人以亡故姨母的名义寄来东西,想必是姨母生前曾嘱托过容白表弟,故而他始终坚此遗愿,问之,果真如此。
范希亮也重新流露笑意来解释道:“母亲临终前让我切记勿忘此事,我身为人子为母亲遗愿奔波乃是不可推辞的孝道,而身为君子,承此一诺也是必然要践言的。表弟我虽尚未有功名傍身,但也读过圣贤书,不敢怠慢。”
“表弟与姨母为我家筹谋接济,当受我一拜,这也是我父母临终前都有嘱托的,表弟切莫推辞。”
说完卓思衡便起立俯身,行大礼答谢,吓得范希亮赶忙又是扶又是拦,可又拽不动,只能硬生生战兢兢受了礼,见表哥满意了坐下,才于心有愧道:“我哪有资格受表哥的礼……我家……戾太子案后,父亲不喜母亲与娘家有来往……所以母亲只能暗中行事,前几次寄了些首饰银钱,但后来听说路上就没了东西的音信,她明白这些东西绕太远反而到不去你们家人手中,于是便开始格外留心,送得衣服都换成半新不旧非锦非缎的,还有日常的丸药,也都是不值钱却能解燃眉之急的。可我知道,这些东西对于流放的一家子来说远远不够……”
“怎么不够,我二妹妹慧衡因流放时落病,一直虚弱,多亏有你时常以止咳宁肺的丸药寄过来,我们在那荒僻的地方哪里买得到?”卓思衡宽慰范希亮道,“我娘在世时对我们说过,姨母这样行事必然有她的道理,想必是费了极大心思的,我们家绝对不能反过来再给她添上不必要麻烦,因而后续即便家中安定,也一直没有书信字迹往来。这些年辛苦姨母……也辛苦表弟了,光是那小鸭子,不知表弟是怎么绣上去的?”
范希亮大笑道:“送去朔州的衣物每件我都有拜托母亲生前身边的嬷嬷帮忙绣好记号,再查验衣物干净整洁打包托人。远远我看你这身袍子便觉得眼熟,再看表哥的相貌与袖口的小鸭,简直是十分确凿了!”
卓思衡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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