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 / 3)
美貌打了个对折。崔叔回想着李殊檀奏忽雷时的眼神,越发觉得郭兰寡淡,冷声说:“行了。”
郭兰手上一抖,酒壶细长的口偏了一点,洒出两三滴酒液。
“怎么,连倒个酒都不会吗?!”被鹤羽中途截胡的怒气涌上来,崔叔看着洒出的湿痕,一并发作在郭兰身上,抓起酒杯,全泼在她脸上,“滚出去!”
酒泼在脸上,一股刺鼻的酒气,淌过睫毛时眼睛辣辣的,眼泪顿时流出来。但郭兰不敢擦,她甚至不敢多说一句话,颤着身子起来,埋头跑出屋子。
酒滴滴答答地落进领子里,而她紧紧攥着袖口,指甲几乎要刺破织出的经纬。
屋里宴会继续,屋外李殊檀抱着忽雷,亦步亦趋地跟着鹤羽,气氛尴尬得近乎胶着。
说来奇怪,叛军之中绝无良善之辈,落到谁手里都是个死字,但跟着鹤羽出来,或许因为他宴上的嘲讽,李殊檀觉得这人委实不像是对她有什么心思,反倒松了口气。
她憋了半天,一会儿想问“为什么救我”,一会儿又想问“你真觉得我的忽雷弹得难听吗”,憋到后来,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傻问题:“刚才那个叫你贤侄的,真是你叔父吗?”
鹤羽脚步一顿,露出个怜悯的眼神,从她手里抽了折扇:“我不是告诉过你,别碰军中的活物么?”
……得了,用“活物”来称呼,铁定不是叔父。
李殊檀低下头,闷声:“哦。”
“为什么上场奏乐?”鹤羽另起话题。
李殊檀抱忽雷的手紧了紧,迟疑片刻,没回答。
“山下恰如乱世,请来的女乐并非只做乐姬该做的事,每每等宴至后半段,乐姬便等同……”鹤羽看了看李殊檀犹带稚气的脸,把那个词囫囵过去,微微皱眉,“总之不是什么好去处,你上场干什么?”
李殊檀当然懂他是什么意思。当时她选择让表姐先跑,一是因为梁贞莲身子孱弱,不曾学过武,毫无反抗之力;二就是梁贞莲长她几岁,身形已有了女子的起伏,落到叛军手里恐怕要遭殃。
跟着那些乐姬上场要冒风险,但李殊檀忍不住地想要这把忽雷。
她来不及救忽雷的主人,那她至少要把这架刻着“长安”的忽雷带回长安城。
“……我只是喜欢。”沉默地走了一段路,李殊檀低声说,“只是想要这样做。”
鹤羽瞥了忽雷一眼,正好看见女孩指尖扣着的位置。他隐约分辨出鲜红的字迹,微微一怔。
片刻后,鹤羽垂下眼帘,眉眼间的忧思一闪而逝:“去国怀乡……果真是去国怀乡。”
李殊檀不知道那一瞬身边的少年到底涌起多少情思,只和他一样压低声音:“身似浮萍,心无所定。仅此而已。”
鹤羽闭了闭眼,睁眼时神色如常,语气轻松:“那我倒是问问你,若是今日我不开口,你打算怎么脱身?”
“那我只能说我跑肚拉稀了。”李殊檀想都不想。
鹤羽:“……”
他沉稳地说:“女孩子不要这么说话。”
“哦。”李殊檀低头,用袖口蹭了蹭鼻尖。
“不过装病没那么容易,我以前也装过,没被看出来的那几回,现在想想,其实都是我阿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这里,李殊檀有点难过,但她吸吸鼻子,装作是被冷风吹得难受,“实在不行,倒是有个办法。”
她换了个抱忽雷的姿势,艰难地扯起一截袖口。
先露出来的是刚才让崔叔咽口水的手腕,细瘦,肤色却白,隐约能看见淡淡的青紫色脉络,腕骨玲珑清晰。再往上一截,同样细瘦的手臂突然狰狞起来,大大小小的红斑密布,看着像是发了风疹。
鹤羽眉头微皱:“你这是……”
“放心,不会染给你的。是我从小就有的毛病,不知道沾到什么东西就会发,一年总得发个四五回的。”李殊檀把袖口扯下去,“这回大概是打扫的时候碰了脏东西,就发起来了。”
“难不难受?”
李殊檀没想到鹤羽会这么像个人,一时还答不上来,愣了一下才摇摇头:“不难受,就是夜里会有点痒。”
鹤羽“嗯”了一声,别过头:“倒是富贵病。”
“或许我真富贵过呢。”李殊檀苦笑。
鹤羽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抬手,折扇不轻不重地敲在她头上。
“富贵也没用。”他说,“既然这么喜欢,从明日起,日日到我这儿来。就弹这把忽雷。”
李殊檀觉得脑壳隐隐作痛:“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问。”
“刚才宴上那个人,”现在回想起来,李殊檀还是觉得崔叔的举止和眼光十分古怪,皱了皱眉,“为什么会选中我?”
鹤羽顿时露出个难以言喻的表情,视线克制地扫过李殊檀藏在麻布底下几乎没有起伏的身躯,下了定论:“你不会想知道的。”
李殊檀正想反驳,他又说:“进场奏乐,空着肚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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