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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八章 拔河(6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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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人。”

陈平安不置可否。

陆沉说道:“当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是最可恨之处,还是全天下人的恨意加在一起,好像都不如豪素自己恨自己,如此一来,死结就真正无解了。”

当时少年,气盛跋扈。

豪素曾经立志要为家乡天下众生,仗剑开辟出一条真正的登天大道。

不曾想最后这个男人,就只是在剑气长城的牢狱之内,顶着个刑官头衔,独自饮酒,岁月悠悠,不过是多看了几回满月。

刑官豪素,其中一把本命飞剑,名为婵娟。千里共婵娟,人间地上霜。

在他家乡那座位于扶摇洲的中等福地,一位金丹修士本就是大道瓶颈,豪素却一举跻身了元婴。

所以说豪素在家乡天下,只要他愿意,不急于离去的话,一人仗剑杀穿天下都不难。即便福地天下,有种种迹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年轻气盛的豪素,依旧豪气干云,我行我素,自认一身剑术,绝对不输那些所谓的天外人。

而豪素仗剑飞升离开福地,之所以动静那么大,惹来诸多浩然仙家的觊觎,恰恰就在于豪素那把本命飞剑的本命神通,太过“招摇过市”,牵引月光落向人间。

一洲山河,上五境修士都察觉到了那份异象,因为在白昼时分,竟然降下一道无比璀璨的月华光柱。不然一般“飞升”至浩然天下的福地修士,哪怕是上等福地的本土修士,引发种种征兆,或是天人感应的祥瑞气象,都不至于如此醒目,更不至于立即被大修士精确找出福地所在。

这也是为何豪素在百花福地隐匿多年之后,会悄然离开中土神洲,赶赴剑气长城,其实豪素真正想要去的,是蛮荒天下,占据其中一月,借机炼化那把与之大道天然契合的本命飞剑,对于杀妖一事,这位剑气长城历史上最名不副实的刑官,从无兴趣。

心中所想,唯有报仇。

很多时候,只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教人喝一辈子的闷酒,都闷不死、敌不过那后悔二字。

陈平安喝着酒,没来由说道:“道德内全之人,行迹不彰显。”

陆沉会心一笑,“道不在五形或肉身,这是内篇德充符的要义之一。陈平安你可以啊,竟然偷偷仰慕贫道的学问,这有啥好藏掖的嘛。”

陈平安朝陆沉抬起酒碗,陆沉连忙抬起屁股,端碗与之轻轻磕碰一下。

之后陈平安缓缓道:“当年在北俱芦洲的远游路上,也会遇到一些当时不理解的事情,比如一些寺庙内的僧人,总觉得他们常年吃斋念佛,距离佛法反而很远。争名夺利,花钱买通官府关系,就为了住锡大庙,多些头衔,同一座寺庙之内的师兄弟之间,却要老死不相往来,我曾经亲眼见过,亲耳听过,就连当地的老百姓都对他们很不以为然,只是烧香还是得烧。”

“我是等到后来看到了书上这句话,才一下子想明白很多事情。可能真正的修行人,我不是说那种谱牒仙师,就只是这些真正靠近人间的修行,跟仙家术法没关系,修行就真的只是修心,修不着力。我会想,比如我是一个凡俗夫子的话,经常去庙里烧香,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年复一年,然后某天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僧人,脚步轻缓,神色安详,你看不出他的佛法造诣,学问高低,他与你低头合十,然后就这么擦肩而过,甚至下次再遇到了,我们都不知道曾经见过面,他圆寂了,得道了,走了,我们就只是会继续烧香。”

“我曾经带着小米粒,去一座庙里烧香,感觉走岔了,就跟一位僧人问路,僧人说我们是走错了,帮忙指路过后,他就转身走自己的路了。当时小米粒还有些抱怨,说都不晓得帮忙带个路,我那会儿也没说什么,只觉得如果自己是那个指路人,可能就会问一句,需不需要同行。后来再一想,可能反而是自己没有佛法所谓的慧根了。”

陆沉没有插话,就只是听着陈平安的自言自语。

其实只要陈平安不刻意遮掩,就算是他的心声言语、心相景象,陆沉比谁都听得、看得一清二楚。

比如现在,陈平安只是喝酒,不再说话,但是陆沉就像看到了一幅幅山水光阴画卷,藕花福地状元巷附近有座心相寺,里边有个上了岁数的主持,老僧不太喜欢说高深佛法、只与人说平常话,有个继承住持位置的弟子,还有个喜欢偷懒却心地善良的小沙弥……宝瓶洲青鸾国的白云观,有个中年观主,喜欢读书以至于伤了眼力,洒扫庭院的小道童,每天都在忧愁柴米油盐。因为道观里边的几棵树,高枝经常挂断纸鸢,就被孩童的家长们堵门骂,骂归骂,好像也不曾真正伤了和气……

陆沉轻声道:“古人云校书一事犹如扫落叶,随扫随有。”

陈平安不知不觉已经喝完碗中酒水,看了眼陆沉,陆沉笑道:“我还有,就不用倒酒了。”

“我们可以不信佛不信道,不烧香不拜菩萨,但是我们应该相信一切能够让我们内心安宁的事情。”

“佛经上边明明白白告诉世人,拜佛就是拜己,因为即心即佛,众生皆有佛性,佛是觉人,人是未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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