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1 / 2)
晋海律师事务所坐落在s市的金融一条街上,楼下便是几家大型国有商业银行在本省的支行。当初选择这里作办公室时,王启新还没有今天这样的实力与资本,他却从最开始便相信,做生意是个互相抬桩的过程,你给我面子,我帮你做人——一来二去,大家的日子自然就都好过了。所以,跟什么档次的人搭档,决定了你日后的格局。说到底,律师也是个买卖的行当,与一般的商人类似,只不过,别人交易的是真材实料的货物和天花乱坠的说辞,他们买来卖去却都是一张嘴罢了。
事实证明,王启新当初的选择非常明智,跟他同一批出来的律师还在靠离婚纠纷、子女抚养案子赚钱的时候,他已经是s市几家重点企业的法律顾问了——那个时候的国有企业多靠国家政策贷款过活,偶尔发生了纠纷也绕不开银行这些第三人——可以说,晋海所的地理位置是打造s市第一律师事务所金字招牌的奠基石。
后来,金融街上的律师事务所越来越多,合资的、外资的,企业背景的、政府背景的,专攻贷款的、专攻税收的……分工细化带来了行业的进步,领导者的地位也必然要受到挑战。晋海的问题是,如何尽可能地将前期的积累优势转化为后期的持续领先。
那个时候恰巧也是中国经济转型的重要关口,大批国有企业改制、成千上万的工人下岗、一批又一批的民营资本家粉墨登场——有人成功的时候,就一定有着更多人失败,接连几家合作企业的一把手倒在了私吞国有资产的罪名之下。看到昔日风光无限的领导成了阶下囚,只期盼用手上所有合法、不合法的收入买一条命,王启新终于找到了晋海下一步转型的出路。
恰巧他的几个大学同学也在x省的高法、省检里混到了中层的位置,能够左右一些不大不小的案子,再加上晋海所长期以来和国有企业合作时积累下来的案源,王启新很自然地从一个专事经济案件的律师,转型成为s市、乃至x省最有影响力的刑事诉讼专家。
回顾这几十年的法律生涯,王启新时常感慨,成功缺乏的往往并不是能力,而是正确的方向。在晋海所后来招进来的几百个律师、助理、实习生中,有人天资聪颖,脑袋里的法条案例记得比电脑还准确;也有人经验丰富,当事人相信他比相信法官更甚;还有人家世显赫,父母的一声招呼抵得上全事务所半年的受案量——这都是优点,也是王启新重用他们的原因,然而,当另有人更聪明、更圆滑、更得势的时候,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些后来者——标准之所以是标准,就在于它能够公平地适用在每一个人身上。
陈子轩的出现是个例外。王启新的助理从来都是s大的毕业生,一来是碍于校友会老师的面子,二来是带出去跟那些老同学打交道的时候有得说道。之前的那个男生跟了他两年,家里从祖父辈就在x省检察院工作,原本计划出师之后就独立执业,有叔伯几个在位的领导罩着,好歹还能肥水不流外人田。王启新也很是用心地教了他不少东西,没想到那孩子会突然拿出一张录取通知向他辞职,问明个中缘由才知道尽管一直不满家人的硬性安排,却始终苦于没有选择,不得不勉强自己接受。如今意外得到进修机会,家人也无从劝阻,自然是要展翅高飞的。临行前,特意向王启新推荐了他的师弟,说是功底扎实、人品过硬,还有相当不错的英语水平——自己的申请文书全都是这小子帮忙弄的。
王启新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这才真叫“被卖了还要替人数钱”,一张文凭的作用究竟有多大?反正他是不会以此作为用人标准的。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官宦子弟居然会为了一张不值钱的文凭放弃唾手可得的事业,只能说他太傻,而能够说服他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值得一见。
所有的社会工作本质上都要与人打交道,怎样让他人听从自己的安排,是一切社会工作的核心目的——警察靠的是法律制度、教师靠的是言传身教、记者靠的是口诛笔伐——律师靠的是潜移默化。他们不能明确地告诉当事人某件案子会输,却能用专业的辞令解释诉讼风险;他们不能直接地影响承办法官审理案件,却能通过驳斥对方辩词争取倾向性的意见。可以说,越是精明的律师,越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顺着他的意思走下去,有时候甚至是甘为其用。陈子轩后来也承认,他进晋海所的第一天就想成为首席助理,不然他完全有能力去外资所寻求更好的履历。师兄的留学意愿,当时只是在同事聚餐时的随口抱怨,却被他记在心里,直到校方来函确认身份情况时才告诉本人——天上掉馅饼,而且这馅饼还刚好是自己最喜欢的口味,即便更有心机的人,恐怕还是会先咬一口再说。
之后的事情自然是顺理成章,录取、辞职、引荐,陈子轩的目标按照既定安排一步步实现,稳稳地走到了他想要的位置。王启新看着面前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孩,心中常常会有些好奇,他最后究竟要走到哪里?他想要的又究竟是些什么?也许等退休之后,可以把这小子当成社会学标本来研究一下。
按照他反馈过来的消息,曹风杉确实拒绝了at矿业的收购计划,相当于拒绝洗白曹、李两家名下的私募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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