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汀(1 / 1)
因着心中由事,席征早早的就说了抱歉,想赶着回震字府欣赏新得的画。周文见席征急着走,也没有留着周旋的兴质,同样起身随着去了。
林微抱着画轴平静地坐在回府的车上,先前抒发了自己的“道”,他此时整个人都十分满足,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阿梅看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眼神暗了暗,忽而开口,“阿之,你的画功是自己平日里练出来的吗?”
林微心思还飘在那光彩夺目的山尖上,听到阿梅的问话随口道,“练的多,见得多,熟能生巧吧。”
阿梅点了点头,有些烦闷地想要喝口茶,却发觉因着那碧音的一杯水,他和林微都有些心理阴影,故而车上现在连一滴水都见不着。他无法,只能捏着手腕上的佛珠缓解内心中的焦躁。
“没有跟着先生学吗?”他突然问道。
林微下意识地想要点点头,却突然警觉,看了一眼阿梅想了想道,“以前在私塾,先生讲课的时候倒是旁听过。”
阿梅不到十岁便跟在了周文白身侧,见多了文白先生审讯犯事的人,虽比不得文白先生洞若观火,但那点子微表情还是难逃他的眼睛。他心中一紧,刹那间便明白眼前的阿之和文白先生的叔父周季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阿梅双手不自觉握拳,佛珠相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他垂眸盯着手中光滑圆润的佛珠,珠子与珠子相碰又飞速相离,眼中蒙着的笑意渐渐散去,他闭了闭眼说,“阿之,我一直在想,当年如果我再勇敢些,是不是就不会和姐姐弟弟失散,以至于现在连他们是否还在人世都不知。”
阿梅甚少露出如此脆弱的模样,林微游离的思绪逐渐回归,伸手在阿梅肩上轻轻拍了拍,沉默许久道,“不是你的错,别这样想。”
阿梅轻笑,“明明比阿弟年长两岁有余,却还要他照顾着,最后害得他为了我……真是……”后面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滚最终咽下,他握着佛珠搭在林微的手上,捏着珠子转了两圈,问:“你知道红汀吗?”
那是谁?林微茫然地摇了摇头。
“红汀是顾二公子五年前收的奴隶,也是跟着顾二公子最久的一个。他本是个教书先生的儿子,因着教书先生在私塾对王上大不敬,当场就被抹了脖子,累得他也罚没为奴,又因为生的俊俏被顾二公子看上带回了府。”
一提到顾二公子顾辰,林微便想起了那日燕春院捂着肚子的女人,又听阿梅这样说,便也知那二公子会如何对红汀。他抿了抿唇,握在阿梅肩上的手慢慢收紧。
阿梅苦笑一声,眼中渐渐漫起一层哀伤,“若只是被顾二公子收了也挺好。只那红汀实在不识好歹,艮字门嫡出公子看上他本是他的福气,他却因为幼年不知何时受过坤字门玉书道人王子桓的点拨,会写几个字,心高气傲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嚷嚷着自己是玉书道人的关门弟子,结果惹恼了顾二公子,将他双手砍了扔进湖里。二公子又觉着他砍了双手之后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惹人厌烦,便叫人送去赎罪山活埋了。”
林微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中失力,怀中画卷顺着衣襟滚落在地。阿梅弯腰将画捡起,拍了拍上面覆着的绒毛,轻巧地笑道,“不过那红汀倒也还算是有些用,在艮字门五年,二公子书法技艺突飞猛进,每每流畅局都能拿出‘自己习的字’来让大家品评,不过……”阿梅话锋一转,“红汀被处理了之后,二公子就再也没拿过像样的字出来了,许是思念红汀所致吧。”
林微呆愣地转头,看见阿梅对着他温柔一笑,红唇轻启吐出最后一句话,“玉书道人早已仙逝,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受过玉书道人点拨呢。不过是个奴隶罢了,写的字再好,也不过是个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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