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卦(1 / 2)
又是一场大雪。
周文站在窗棱前透过缝隙看向窗外,一个纤细的人躲在正门阴影处偷偷地看向他的方向。
阿梅本就纤瘦,这三个月他仿佛又瘦了不少。周文吐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将微微掩了个缝的窗户放下,冷气被隔绝在窗外,白花花的窗纸泛着窗外雪光。
他后退转身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端详片刻突然笑了。
高高挂在墙上的老者嘴角勾着一抹淡然的笑,平和的双眸看着面前与他眉眼间有几分相似的人。
周文拿起三柱香用旁边烛火点燃端正地插入香炉中,而后坐在香炉前的垫子上,仰着头勾唇一笑。
他生的极好,却又因那份不同于常人的美让整个人带了丝疏离,此刻笑着,也带了些许阴森。
“叔父,这才小半年功夫,文白瞅着您好似又老了许多。”周文开口,声音温吞,与脸上凌厉的美感毫不相配。
“我知道,您怕是不想见我,我本也不想过来惹您厌烦。但这都半年了,怕是您已经见到了叔母,早已去了极乐世界,我便来与您说说话。”
“幼时您曾与我算过一卦,「无雷无望,无望而得」。您要我顺其自然,争,又不争,放,又不放。我没听您的,您就不再见我了。我早就知道,您性子倔,又十分任性,当年想要娶叔母,和张家闹得不可开交。张家说要娶叔母,除非您死了,您就认了,要带着叔母一同去。”
“所以我求了赵家,您觉得我行事不正,便再也不愿同我讲一句话。”
周文跪坐在地,拎起一早放在一旁矮桌上的小茶壶,缓缓向盖碗中添水,脸上那抹笑意也消失不见。滚烫的水将盖碗中褐色茶叶冲起,水汽打着旋飘起,像是升起袅袅青烟。
“您最爱单丛,尤其喜欢蟠桃,我来的时候特地带上了,敬您一杯,我们好好说说话。”周文抿了口茶汤,轻声道。
“幼时我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您要我原谅顾辰,我不肯,您说我无慈悲之心。未及弱冠,家中又遭连番打击,我求了人,又使了点手段把坎字门扛起来,您说我心术不正。二十年来,我年年往苍林关寄家书,您呵斥我惺惺作态。我派来服侍您的人都被您赶到了外院,本家来的侍卫也是一茬一茬接着换,我以为是您觉得我心怀鬼胎,却没想您是为了藏住卑贱的爱徒。”
周文轻轻一笑,“您瞒得深,我来太守府三个月,都没找到您将他藏在哪了,您又在哪手把手教他习字,与他讲那些天下大同的道理。”
“年幼时您就说我愚钝,顽固不化,不肖父亲,更似祖父。叔父啊,您终其一生都活得洒脱,偌大的家业说抛就抛,我接了,您想要的我也都给了,唯独想废了奴隶制,我没应。”
“您想要与一个奴隶伉俪情深,便不管不顾要拉着整个周家在八方会上讲那些悖逆之语,我说您疯了,您就更加记恨我。叔父,周家仅本姓就有三千八百六十四人,外姓一万六千三十八人,依附于坎字门的门生六千七百二十一人。您总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奴隶是刍狗,我周家三万余人,不也是吗?一群卑贱之人,又如何与我坎字门相提并论?”
“您为了个贱奴,什么都不要了,有为了证实你说的[宁有种乎],还收了个贱民做徒弟。”
周文紧紧捏着手中天青釉品茗杯,咬牙切齿道,“您看不上我,觉得我世俗、市侩、毫无礼义廉耻、满嘴男盗女娼,你以为你精挑细选的那个贱民徒弟,就孤傲清高吗?”
“若他也滚落泥土,至亲将死,四面楚歌。你以为,他就不会跪在地上抛弃自尊给人当牛做马?若他背后也背着三万条人命,他就能独善其身,肆意洒脱的活一辈子吗?”
周文浑身颤抖,胸膛急剧起伏,双目紧闭高高扬起头,半晌睁开眼,轻笑一声,“文白失态了,叔父莫怪,我很尊敬叔母,望您和叔母早登极乐。”
他将杯子放回矮桌起身。跪的太久,双腿一软向前方倒去撞上香案,香炉摇晃两下砰的一声跌落在地。周文面无表情垂头盯着洒落一地的香灰看了许久,嗤笑出声,“怎么人都不在了,还要呵斥我呢?”
他抬起头,画面上老者依旧带着平和的笑容。他舌尖抵了抵上颌,道,“「无雷无望,无望而得」。该争的我争了,如今无人敢在坎字门放肆,我心中所求无一不得,您这卦不准啊。”
周文轻笑一声,转身推开门,冷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将地上最后一丝香灰也燃尽。他冷着脸接住空中飘落的雪花,却一眼就看到了躲在门后的那道纤弱身影。
阿梅穿着单薄的冬衣躲在廊柱后,透过大雪与他对视。
北风扬起,天地寂静无声。
*
林微满脸通红,穿着件松松垮垮的灰色亵衣被堵住嘴结实地绑在椅子上。香昙手中瓶塞,将瓶口放在林微鼻下,叫人捂住他的口鼻,等到林微开始挣扎时放开,伴随着大口呼吸,清甜的香气被他吞进喉间。
“这些就差不多够了。这可是好东西,就这么一瓶,可以抵好几个桃夭呢。”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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