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山居(2 / 3)
布舌根、吸饱了汤汁的白菜也绽出汤来,实在是非同寻常的美味,贺灵章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又喝下一碗汤。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贺灵章伸手去盛第二碗饭,瞥见岑一却不急着动筷子,只是笑语盈盈地看着他,有点为自己粗鲁的吃相感到不好意思,脸上泛起些薄红,但又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这才感觉这人似乎对自己热情过头了,不禁狐疑地问道。
“哈哈,灵章小友不要见怪,我实在很多年不曾接触过江湖人士了,这把年纪反而有了种初出茅庐的新鲜感。”岑一轻轻一笑,囫囵地混了过去,实则心里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为什么呢?自己独居谷底二十一年,从未感到孤独寂寞,也自问早已对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勾心斗角了无牵挂,可为什么在见到这个少年喊出自己“绝世无双”的名号又深受打击的模样时,自己会于心不忍、自己会再度羡慕起那个身不由己的世界。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冒犯的话可以不说。”贺灵章静默片刻,沉声说道。
“但问无妨。”
“你二十四岁青春年少,为什么要退隐江湖?”
“哈哈哈……青春年少?”岑一的笑忽然变得有些无奈与刻薄,“二十四岁的某一天,我早晨起来,对镜梳发,忽然发现我眼角长出一道细纹、鬓边生出一缕白发,这一瞬间,我对江湖上的一切都感到了厌倦。”
四年来江湖逐鹿、独挑群雄;四年来家族兴亡、未尝敢忘;四年来虚情假意、曲意逢迎;四年来明枪暗箭、借刀杀人;四年来年华逝去、为谁辛苦?
恃才傲物、放浪形骸的绝世无双,早已经在发现自己两鬓微霜的那一天死去了。
俯仰之间,已为陈迹。
“你真是个懦夫。”贺灵章拧眉道。
岑一却不生气,二十岁的他也曾如此年少轻狂睥睨众生,如今自己一腔热血早已经烧空,反而隐约有些羡慕和欣赏,更加无意斥责,只因为人生得意须尽欢,少年得以狂放不羁的时候,也不必礼节束之,人与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只再一次收敛了情绪,笑容又变成淡淡的;“我确是懦夫,但是个生活尚可的懦夫,懦夫如我,已然知足了。”
“你!”贺灵章几乎怒其不争的横眉倒竖起来。
“那么以灵章小友之见,如何不算懦夫呢?”
“自然是斗、战、胜!笑尽英雄、叱咤江湖!”贺灵章捶桌朗声喝道。
“我已然做到过了。”
“难道你做到一次便是永远了吗?”
“没有人能永远不败,恰如没有人能不老不死一样,江山代有才人出,终究有比我更出色的人,击败我与否,并无伤大雅。”岑一似乎找回一点当年论道坪上和宋析唇枪舌剑的乐趣,不仅不怒,甚至隐约有些津津有味起来,终于动起筷子笑着吃起饭来。
“你!”贺灵章只觉得这人满口歪理邪说,一时间却也找不到什么破绽回击他,反倒是自己被呛得无言以对好像在强词夺理,青年窘于词穷,愣是张口结舌了半晌,最终只好冷冷哼了一声埋头吃饭,还颇为幼稚地夹走了炒菜中剩下的肉。
岑一忽然想起当年与宋析雄辩历物十事,两人两天两夜皆未能说服对方,而岑一年少轻狂盛气凌人,不愿就此和局,又论半日之后,宋析却不知何故无心再战,甘愿衔璧服输。宋析如今该是天命之年了,也不知如何。
一个贺灵章带来太多往事,好像封闭多年的坝口终于水滴石穿破开一个洞,岁月洪荒汹涌往事便滔滔不绝喷薄而出,岑一有些恍然,只觉得眼花缭乱纷纷扰扰,一时间应接不暇。
两人一个笑而不语、一个埋头苦吃,勉强算作是安稳地吃完了午饭。
吃过午饭,贺灵章却又闲不住了,他从未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过,宁都是九河下梢水旱的码头,为方便生意往来,更是不设宵禁,从五鼓鸡鸣到夜半三更都可说是热闹非凡,要进皇城,不论水旱两路,宁都也是必经之地,想要进皇城混一口饭吃,必然要在宁都试试深浅。故而一个小城中,打把式卖艺的、搭台唱戏的、讲话本玩皮影的,三教九流不在话下。贺灵章在宁都长到十六岁,可说是看尽了天下热闹的玩意儿,后来离家远游,更是对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儿好奇得紧,得空便去游乐玩耍。
“你在这山谷之底,也不闷得慌吗?”贺灵章百无聊赖地看着岑一收拾碗筷。
“还好,我自小在家里,也常常被一个人锁在房里,也没什么区别,东边厢房是我的书房,我有时上山去、有时就在书房里画画,逢年过节也会去附近的村落里赶个集看看热闹。”岑一说得习以为常。
“画画?你画些什么,山里的景色么?”
“也不是,我画人,从小至今遇见过的人,凭着印象画一画。”岑一说着,忽然停了手看贺灵章,“你生得俊朗刚健,想必日后造就我一幅好画。”
“你这倒是个消遣时间的法子,反正我也闲得无聊,不如你和我说说你的故事。”贺灵章忽然兴奋地拊掌笑道。
岑一沉默良久,半晌才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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